型男飛行日誌: 一隻無法上岸的鯊魚

就像Elton John和他的有色眼鏡一樣，每次想起喬治克隆尼，就直覺那身上必然搭配著剪裁合身的西裝及灰絨絨的及膝大衣。難怪片名要叫作型男飛行日誌，這樣的男人就算形影單隻的走在機場大廳，也無法從中嗅出任何淒涼孤單的氣息。



俐落的開箱、放入筆挺漿挺的襯衫、翻闔然後迴旋，流利得像一首舞曲。Ryan穿梭於機場與城市，致力累積里程，還有收集客製化的微笑與問候。他幫沒膽解聘員工的老闆包裝道別，粉飾離棄。也說話，專長是教人們怎麼躲避承諾。與其說他是一名專業人士，倒不如說他更像一名哲學家，從工作到人生信念整個一脈相承。片中多次出現他在會場講述「背包理論」的場景，「無庸置疑，我們的人際關係是生命中最沉重的部份…，你們不需要肩負這些所有的負累，為什麼不把背包放下呢？有些動物必須一生都彼此共生：愛情受到詛咒的戀人、一夫一妻制的天鵝，而我們不是這些動物…，我們是鯊魚。」


所以Ryan不要家庭子女也不要兄弟姐妹，所有人際關係對他來講，都是可以放下的包袱。但這麼疏離的他卻懷抱著一個可以量化、可以測量的人生目標。他一年有三百多天都在飛行，只為了成為史上第七位的黃金貴賓。但如果我捫忽略那些機場Vip室或優先候位的尊爵不凡，我要飛行千萬哩聽起來簡直就有點像我要愛你一生一世，都是熱情殷切卻後續不明的信念。在那麼巨大的數字背後，也只是一種移情而已。是因為不願面對落地後的屋瓦營建，所以只好在空中蓋一個數字堡壘。



我們當然也可以想像，Ryan對它的人生並不是全無疑惑的，儘管納特莉在劇中不斷追問萊恩：沒想過跟一個人共組家庭過一生嗎？他的Never是如此堅決，但從劇中一些地方觀眾還是可以發覺到一些線索，像是回家後對鄰居邀約被打槍，或是要求陪妹妹走紅毯被拒絕，我們都可以觀察到那些微微壓抑的失落。如果套用那些在午後三點群聚於咖啡屋議論自家男人的女人們說法，他還有救。



Ryan並不是那麼無情的，只是找不到契機懷疑跟改變自己。就像爭執於公司決定運用遠距科技解雇人員一樣，如果他不能接受躲在螢幕後說再見，又為何可以深信奉行他那如無塵室般的無機思維。而傑森瑞特曼在劇中運用了新人娜塔莉與Ryan的衝突，更讓這樣的對比明顯。一個對生命熱情卻用介面控管情緒的新鮮人，以及疏離卻堅持人性的老式男子。配合金融海嘯的現時背景，讓我們在觀影之餘，除了玩味男主角的心境轉折，也多少有點心有戚戚。



當然型片並不是在批判什麼，傑森瑞特曼也不喜歡站在某個高處對觀眾說故事。如同< 銘謝吸煙>裡那拒不吸煙的公關說客，他們都是一邊玩世不恭一邊暗自定省，看似改變了什麼也好像什麼都沒改變。最後他對逃婚妹婿的開導，其實更像一段獨白與喃喃自語。我們需要陪伴不是因為可以讓快樂更快樂，而是當你回首生命旅程時，有人可以幫你記得你曾經快樂。


所以就像他讓曾在法國餐廳打工的解聘雇員，重新在眼睛裡燃起了一點火星一樣，Ryan也說服了自己。他開始渴望擺脫寂寞，試著把愛情當作一種獨佔事業來經營。只是編劇選擇了一種平凡與真實來演繹，讓他在宛如義無反顧般的副歌前就嘎然而止。當所有人都已經幸福就定位時，只有他仍然留在機場大廳。


許多人都對最後一幕Ryan那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印象深刻，但片中我最喜歡的卻是Ryan在雅莉的門前，聽聞到她已婚事實的演出。當他無言而一步步後退離去時，一切也彷彿都在徹退成為背景，就像是狼狽著急的想退回某處尋求保護，也許是某次心碎後的28歲，或是那如AB帶不斷迴旋的規律運行。



或許寂寞最終只是個索求的字眼，是一個感情用事的概念。Ryan沒說錯，很多人是天鵝，但他是一隻鯊魚。但他並不是在鏡中看見自己的齜牙露嘴而發現，只是因為所有人都離開了岸邊。